汤山温泉位于昌平县，距离北平城区较远。由于汽车不能直达，所以旅京游客很少能去。我在北平住了十年后，直到1914年初夏才有机会到汤山温泉游览，领略它的胜迹。那天上午十点，我出西直门，坐上京张铁路的车，十一点到沙河站。到站后，没过多久雇了一头毛驴，骑上毛驴到达沙河古城（编者注：沙河古城应该是明代所建巩华城，是明帝去往天寿山陵寝途中的一座行宫）。古城东门有匾额称“镇远门”，出此门，沿途经过一些村落，路上沙土极多。我看到菜花金黄如云，虽然刚入夏，风景却大似江南，麦浪如波涛起伏。不一会儿，看到横流宽广的沙河，我骑驴渡河，河宽六七丈，渡河时水到驴的腹部，以致我的鞋袜都弄湿了。但河底石头还算结实，所以不至于翻覆。再往前行二十里，过大汤山、小汤山，就是汤山温泉所在地了。但山光秃秃的没什么林木植被，没什么风景。有小泉在围墙内，有温泉户把守，由西苑苑丞负责管理。我把入门费给了看门者，就可以进去。屋子颓败，没有窗户，倒是可以遮风避雨。院内树木多百年老树，总共有两个泉眼，周围砌以宽二丈多的白石，一温一热。东西两厢，还有两眼泉。我到左厢那口泉，脱衣解带入泉沐浴。水温适中，身心顿觉愉悦！

　　被英法联军烧毁后的汤山温泉行宫

　　我先前想泡陕西华清池而未能遂愿，反而常去日本箱根的温泉。我曾咏首七绝赞叹温泉之妙：“汩汩灵泉一鉴开，青铜为地玉为台。微波一勺春如海，千百名花浸灌来。濛濛云气起冰壶，照澈凝脂白玉肤。若遇华清宫女在，人间问有太真无？

　　”华清池是以白铜做池，文石铺地，极尽奢华。再看小汤山现在的温泉，无人管理，旁边的沙土都累积很厚了。我原本以为，汤山温泉享誉中外，肯定会给顾客提供毛巾、肥皂之类洗具，不用客人自己携带。但这次体验，除了一池温水外，别无他物。我只好用内衣当做擦拭身体的毛巾了。

　　泡完温泉后，我独自在荒林蔓草间游逛。不想昔日的宫苑竟然没有任何碑碣可以寻觅。出了温泉院，到关帝庙门前茶棚小憩，然后骑驴过河，踏入归程。我算了一下，骑驴来回四十里行程。于是，作五言律诗一首作为结束：“策蹇渡深渊，汤山访古泉。石栏蒸作雨，池水暖生烟。顾我一磅礴，斯园几变迁。离宫乔木在，荒废不知年”。

　　（整理：侯海洋；原作者：一尘，选自《余兴》1917年第26期。）